《碑魂》 我数到第437块青砖时,风卷着枯叶掠过花岗岩台阶。碑身沁出的凉意渗进掌心,那些鎏金的"1943"在阴云下显得格外刺目。指甲划过"周明远"三个字的凹痕时,我听见三十年前的蝉鸣突然穿透时光。 那年溽暑比枪炮更令人窒息。十八岁的明远趴在战壕里,汗珠顺着刺刀往下淌,浸湿了他贴身藏着的家书。我至今记得他侧脸的绒毛在暮色里泛着金光,像此刻碑文上凝固的流光。"等打退这波鬼子,我得把阿妹接来城里念书。"他说话时总爱摩挲胸前那块祖传的怀表,表盖内侧嵌着全家福,玻璃已经裂了三道纹。 子夜突袭的照明弹撕裂天际那刻,明远把我推进弹坑。燃烧的枯树在视网膜烙下永恒的剪影——他跃起的姿态像极春分时掠过麦田的鹞鹰,怀表链子在空中划出银弧,坠地时与手雷的撞针声同时响起。 碑林深处的梧桐突然沙沙作响,雨滴砸在"山河永念"的"念"字上,蜿蜒成三十年来未干的墨迹。某个戴红领巾的男孩正踮脚抚摸高处某个名字,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的反光,恰似当年怀表坠地时迸溅的星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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